青黄不接
时光当铺官方号 发表在 4668 天前
【1】城里最近的天气变化得厉害,风一直在刮。我透过迷蒙蒙的车窗往外看,环城路绿化带里的树苗都围上了厚厚的麻绳,平时躲着城管到处胡乱摆摊的小商贩也都早早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到县里的站台时,我拖着行李箱从暖和的车厢里下来,对面黑巍巍的巷子里吹过来的一阵冷风,冻得我直打哆嗦。我沿着街上的商品房往前走,店家正在殷勤的招呼客人,大红的灯笼挂在廊坊上,像是在过节。 【2】 我打算去原来的学校看看,年前听人说那里因为经营不善破产倒闭了,当时也只是觉得好笑,这些商业化的词语竟能被人如此轻松的当作帽子一样冠在学校上,而显得特别游刃有余。 等走的不耐烦的时候,我叫了一辆车,司机是一位憨厚的中年人,头发稍微有些脱落,一身米黄色军大衣,劳累一天的疲惫尽收眼底。我坐上去,告诉他地址,他应了一声专心的开车。驾驶座后面一排密密麻麻的铁制栅栏嚣张的把客座挡开,像一条汹涌的河的两岸。 我正迷迷糊糊将睡未醒的时候,他突然伸手过来推了我一把,我揉揉眼,透过灰蒙蒙的车窗往外看,已经到学校了。我慌忙爬起来,付了费下车,迎面过来的是更加凛冽的呼啸的风。 时隔两年,我重新回到这所学校,依旧是那时的门房高楼铁槛栏围墙和熟稔的土地,只是已经没有了当时的繁华和到处的欢声笑语。我从东南面朝着操场断了铁槛栏后修起的一堵围墙上跳了进去,灰暗的操场上爬满了飞虫,破败的荒草在足球场上肆虐蔓延,老教师的小菜园里也长满了野草,靠近围墙的一块篮球架已经被雨水腐蚀的长起斑斑锈迹。而与此相反的是,操场边刮了皮的老杨树却是越来越饱满光滑,依稀能看得到当年我们拿着刀片划下的痕迹。我穿过操场,跑到昔日的教学楼旁,空旷的偏楼长廊里,房顶噼噼啪啪响起尖锐的声音,雨水滴在厚重的木板上,像是鬼片里的场景。在操场待了一会儿,我拎起行李箱准备回去,那个有些发福的司机还在门房口等着我,我想他还真是有脑筋,这么冷的天,能到哪接客人去,在这等着我那是坐收渔利啊。我故作惊讶的走过去,问他怎么还没回去,他轻描淡写的回答我,这地方偏,我怕你不好打车。我咿咿呀呀的敷衍他,转过身子坐上去,依然不打算回家。他适时的问我,这回打算去哪。我回答他,那就麻烦你往石槽跑一趟吧。 【3】 几年前我拜访朋友时曾去过石槽一次,而今故地重逢,已经隔了很久时日,所以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镇子路边笔者坚硬的大柱子,花花绿绿的印刷品,亦或是带着虎头帽的孩子,操地道方言扎着束带的老人,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新奇。 而时至今日,我再来同样的地方探寻同样的友人时,依然同几年前一样听不得半点儿消息。我往他家里打电话时,接通的是一位老者,他用沧桑的声音告诉我,孙子在学校读书还没回来。那能有什么办法,我摇了摇正在一旁抽烟的司机,回去吧,找不到人。他愤慨起来,我说你也真是,不事先问清楚,怎么跑到这儿了才问。我愣了一下,是啊,为什么呢,我想了很久,后来才得出一个似理非理的答案,我想也许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想给时隔两年未见的老朋友一个小女生情怀似的惊喜。 我告诉司机,去三高吧,这回我不找人了,看看就走。他掐灭烟头,吐了口唾沫,把香烟放进胸前的口袋里,打转方向盘把车开走,我从镜子里看到路上扬起的尘土。 【4】 他把车停靠在街边,又抽出一根烟来吸。我下了车后,径直走进一条长长的巷子,最后到达三高门口。无数的身影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很是华丽的场景。我突然想起一首诗,是很多年前学过的一首,诗里面说: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看着三高饱经风霜的门匾,上面用墨青写着几个端正突兀的大字,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凄凉。后来在这种诙谐的气氛里我想起一个明眸皓齿的女生,她曾经站立在我最孤寂的年月里赐于我最柔软的温暖,我曾自做主张的认为那或许是我生命的全部,而时至今**再审视那些流逝的时光,却已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不再在意生命的无常与悲喜,不会再因为她的一句话语而变得温润聒噪亦或是欣喜。我就这样结束了一段尚在腹中的爱情。 【5】 我回到车上,司机已经掐灭烟头。我对他说,我想去学校旁边的公园看看。我还记得老师带我们去那里的场景,湖底的鹅卵石冲刷着木桩在柔软的水波里泛着天光,草坡上总是扔着很多白色的塑料盒,青灰色的蚱蜢在草枝间来回跳动。而时至今**再次来到这里,看到的只是浑浊的河水,枯零的竹林和荒芜聒噪的草坡。我又想起喝的满身酒味的或是带着脾气来上课的老师,安静的小镇子里聒噪的蝉鸣以及那些逐渐消散在城市上空的天光,和那些眉目清朗的男孩子女孩子。 【6】 我无心再看,上车催促司机回去,他转了转方向盘,驾着垂死的汽车咋咋呼呼的往回赶。我悲伤的想,那些渐渐流逝了的风和时光,终究是扔下我轰轰烈烈的朝前奔去。就像一位作家说过的话,他说:在这个把回头看作软弱和耻辱的世界上,走的再远,也终究达不到想要的永远,走的再近,也终究回不到想要的梦境。人永远是一群被内心的遗憾和憧憬所奴役的生物,夹在生命的单行道上,走不远,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