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余生

　　文\莫遇

　　《一》

　　凌晨十二点，我站在窗边看着上海高楼林立，以及这么晚了腰间还夹着公事包行色匆促的人们，我想我的确该重新开始了，不能再去温故旧梦。

　　想起今天中午母亲的行为，还是不免有些好笑。她直接用备用钥匙打开我的门，不等我去反应，就开始长篇大论。是不忍，是心疼。她几乎把她十年来的心声都全说了。

　　她说：“我的儿子是被家人捧着长大的，小时候事事顺意，十七岁考上离家很近的中山陵学院，为了自由去住宿，行，可以。刚上大学就交上了女朋友，行，你长大了，可以。大学四年过去了，你要买房子去徐家汇住，行，你爸二话不说就拿钱出来。现在六年过去了，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职业就是窝在家里炒股。是啊，你见解独到，逢买必赢。饿了你打电话叫外卖，无聊你用电脑玩DOTA。你确定要这么过下去？是不是你的人生太顺利了，你才那么脆弱？为了一个交往一年的女人赔上自己的一生。”

　　我总想着她说完这些话的痛心疾首，以及把捧在手里的收纳盒大力的扔在我的床上，留下一脸呆滞的我。

　　电话响起了，是股资中心的，我毫不犹豫的挂掉。只是那铃声让我难受，有时候，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你把风景都看透，得我一人看细水长流。是啊！你真狠心，你那么潇洒的看透了我的风景就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去怀念。十年了，我也该把你扔掉，我想：你也不敢用你的一年换我的一生。

　　我打开母亲拿来的收纳盒，里面陈旧的物品无一不提醒我十年不见的你。

　　《贰》

　　第一件物品是一根烟，它有很好听的名字，叫茶花。

　　那是我和你交往的第三个月，感情磨合中，那时的你很任性，动不动就是提分手。有个周末我实在恼火，说了句分就分，你就红着眼眶跑了。

　　第二天你拿着一根烟跑来宿舍找我，说：你把这根烟抽了，我们就和好吧。我看了看那烟，那瞬间就怒不可遏了，你耍我是吧，让我抽女人烟。当时你又弱弱的加了一句，那你把它点着也成，这可是吃过我眼泪的。我更加无奈的说：你把这根潮湿烟点着吧，我就和你和好。最后你撇撇嘴妥协了，把烟递着，接着说，那这样，你暂时把它收藏着，以后点着了我们就过一生，现在就凑合着过。我嘴里不说话却还是把烟接了过来，紧紧的揣在口袋里。哪知你又说了句“不过以后我们的孩子得叫徐小康”这个必须的。当时我年少气盛的说了句“你知不知道你的俗气直接影响我的品味。徐小小，你有点智商好吧，我瞪足了眼，一手把烟塞进你的手里。你在我瞪圆了的眼里又跑了，又成了无果的谈话，不欢而散。

　　三天后，你敲开了我宿舍的门，使之后的日子里我总忘不了你，那副委屈小媳妇的样儿。你双手呈着那轻而小的烟，可怜兮兮的说:那行，一人退一步好了，就叫徐家汇。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夺过你手里的烟，顺势搂住你说了句也许你也忘不了的话:叫徐小明都成，只是你再也不能三天两头的不见人影了，我心里想得慌。你猛的抬头看我问:真的？那时你的眼里满满倒影着我的模样，我没忍住，狠狠地吻了下去。

　　至今想起，我知道我们那时是以为能一生的，甚至生儿育女。我看着手里的烟又难受了，我疯狂的满屋子找火机最后却只找到一盒火柴。是啊，我忘了这十年来我再也没吸过烟，再也没爱过人。我身上的爱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给了你，现在我只有一根烟可还要过一夜，我只有一点爱可还要过一生。经过来回几次的点燃，终于燃起了。我吸了一口，那霉味浑然了我满口。我知道，时光竟已是这么长远了。

　　《叁》

　　第二件物品大概最能体现亲爱的你的特别之处了，那是一个安全套和一根针。是的，是一件，至少我认为在我的世界里它们是两个共存体。

　　那是一次高数测验，我把结果算准确了，过程却与其他同学有天壤之别，我在讲台上讲述了来回几遍，却始终得不到老师的点头认可。在我快要妥协认输的时候，你却顶着一脸大气凛然的样子上了讲台。还记得当时的你面向着全体同学，临危不乱的从口袋上掏出不知从哪来的针和一个安全套。你丝毫不理会旁人的惊诧眼光接真说“请大家想象一个安全套和一根针，前者代表了成见，后者则是我们常说的创意。而如果我们总是太小心，从来不敢用创意扎破成见，就什么都不能孕育了！”话毕.你竟然还胆大包天的吹胀了安全套，干脆利落的刺了下去。那小小的刺破声，在静默的教室里显得异常刺耳。你胜算在握的模样流露出满满的得意，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坚持己见的老师却把头点了下去。

　　课间你把那两样东西塞进我衣袋里，得意洋洋的说：该怎么感谢我呀。那时玩意兴起的我想也没想就说“要不我带着这东西和你起床？”当时你涨红了脸骂道“流氓。哪跟哪呀。”“和你睡觉的是流氓，可我这是徐志摩。”我当时顺势回的这句，却没想到你会那样反驳我。而你那句话就像泡了马尔福林的水一样，在我后来的日月里永垂不朽。你瞪大眼睛，用着南京腔对我喊，“徐康你不想活了是吧，那我陪你死得了。”当时我清楚地看见你停顿了一秒才窘着脸接下一句。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的我，都清楚地懂得你是多么不想和我分开。

　　《肆》

　　第三件物品是一个空罐，九年前，它装着满满一罐子的维生素C。

　　那时已经是将近大一结束了，学校发通知英国一所学院与我校实行交换生。那时候热爱英国的你义无反顾的就做好了所有的交接事项，而最后才告诉我。那时的我整整旷课一个星期，嗜酒嗜到酒精中毒要洗胃。

　　我在医院洗胃的那天想通了很多，约你出来告诉你说“祝你幸福，我会好好的。而你听到后脸色铁青，硬拉着我去宾馆。

　　我以为你要干嘛，而你在房里却只是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维生素c。哭着喊着说：医生说维生素有助于怀孕，徐康你得给我一个宝宝才能留住我呐。你拉扯着我的外衣，一脸赴死的样儿。

　　当时的你眼神里，流露出满满的害怕与惶恐，一副赴死如归的模样。那时我忍不住大笑连连，用鼻子噌噌你的脸蛋无声的安慰你。良久，意识到你慢慢冷静了，才说：我等你。

　　如今岁月流失，我仍然想问你。你知道吗，我的未来里有你在。

　　《伍》

　　最后有两件物品，已经是我们的结束了。是一部手机和一张陈旧的报纸。

　　我拿起手机开了机，打开收件箱，相隔九年了，再次看到那条信息，我还是颤动。这是我第二次看这条短信，第一次是喜悦，这次却是满满地愧疚。我看着窗台外的霓虹灯，我知道我一直都错了，并且一错再错。我深吸了一口气，在信息删除那个条目，按下了确认键。

　　我拿起了报纸，目光凝聚的看着那栏报导。时过九年，上面的文字还是清晰可见，上面印着“十一月二十八日十九点五十分，由英国伦敦飞往上海浦东的v746号航班因途中遭遇强大气流，坠机，无生还者。

　　你知道么，在你走的那一年里，我镇定的告诉自己，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我以为这样忘了你，我自己能开心，身边人放心。

　　可是大学毕业后，我发现我错了，我的若无其事折磨了自己，也在折磨身边的人。于是我义无反顾的去了徐家汇，我以为在一个人的时候肆无忌惮的想念你，就能快乐。

　　可是我还是把自己困在了过去里，你说过徐这个姓的解释是两个人的余生，那么我真的要忘掉你了，一辈子那么长，需要两个人并肩行走。那么，再见我的你。

　　十九点三十五分，原来没有宝宝你也能留住我。来浦东机场接我吧，我们去徐家汇看房子。我爱你！”发件人；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