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迟了一暮，不忍开

【一】月约未至的昏黄。思绪漫在沙里，岸堤的侵痕锈了岁月的斑驳。风不着柳，倚着波光，溯着整个季候的记忆。没有多余的心力，吵杂熙攘的人群像不时抹过天际的鸟影，既然无法挤出视域，也便懒着让喧嚣漫过。无力的表情，并非刻了历史的沟壑，用她的话，一切与风月无关。像是众生相外看众生，她用一生的淡漠藏匿了一世的情激，以至整个世界的缤纷交叠都无法抵过昼夜交接时她的刹那嫣然。他说，“我看尽了世间的落晖，那天。只是现在，我的风景为你殉葬了一季，你却还是你。”没有太多的情绪。大抵，于她，就只见得如此。至于是否痛到了极致的平澜无波，不定。挂不住太多的牵念，她钟情于这一评点。灯，封尘在落日的傍晚。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意还是自觉？不知道。她的目光蒙了尘，旁的人，不入视线。对于习惯的东西突然的变化而不自知却还是第一次。莫名的变化，没有预期却像极了限期一般地如期地在今天汹涌。面具原来也有了裂缝。“今晚，灯，还是着了吧。”不期然地，她幽幽吐出一句。脸上还是豁然世外的闲淡无争，浅褐的眸里深了莫名的情愫。到底还是在自欺。波光太明，晃进眼里，酸了不愿翻过的昨天。静树林的叶落了。夜，暗了颜色。灯，没有如愿……【二】芷，岸芷汀兰，静漠如水。像极了她的名字，她的世界只是一个人的静谧，如果不是，他。“多想走南闯北，凭心情选择方向，看一看真实的世界。”目光悠远，惯常的疏离，她说。 认识她不久，知道她的寡淡。她，于他，仍是谜样的存在。“澜，被理想关了太久，我的触觉也钝，早已忘了原生的素朴。”看得出，她的落寞。他也不扰她，知道她的脾性，任她径自言语。“我不怨城市给了我伪饰。这世界，繁华埋没的远胜过无止的出生率。华丽的妆容，也只是骗自己活下去的脆弱。又何苦为难这无生命的城市？”字字句句，敲在心里。不知道她的世界，曾有过怎样的悲伤？竟连生命也视如空气。又或者，她本性如此，目空一切，只执着于自己的世界。似乎习惯了神经质地猜测，他苦笑。“如果能活百岁，我生命的五分之一都颓废在了这个城市。”像是知道她要说的话，澜忙止住了她。“如果可以更自恋一点，我想说，至少在这里我遇见了你，我不虚此生。”像是笑他的孩子气，又许是无可奈何，她微扯嘴角。他又惑住了，思绪回转到了最初……【三】他的世界，是玫瑰的夏日，燃着热情的青春。汗，淋漓了梦的瑰色，晕得潇洒。彼年，梢头扶柳，消了浮静。她，独行在尘嚣外，风也似地来，风也似地走。分属两极的南北，机缘还是宿命，他们到底是遇见了。那一刻，风也屏息。最厌的夕阳催老地西下。“澜，走了。”收拾完毕，璃习惯性地唤了声。平日里莽里莽气的家伙竟罕见地静默，这不由得勾动了她潜在骨子里的好奇因子。暖阳慵懒，倦怠地舒卷着胸臆。霞光纷披，女子的脸迎着风，沐着笑意。紫衣翩飞，卿本佳人，她，果然还是惹火得惹人犯罪。 “她不适合你。”几乎是一瞬间，璃脱口而出，在她知道澜愣怔的缘由后。“谁天生了跟谁相配呢。”似是不以为然，澜笑笑道。眼里却是黑白分明的不容置否。“好了，不说了。就这样。走吧。”见璃又要说教，澜立马截了她的话。璃只好咽下了未出口的话。嘴角划过酸涩的笑意，眼的余光有意无意的斜向了那抹紫意消失的巷陌。那一暮，璃知道，有些东西悄然而逝，某些东西寻隙滋长。而这一切，许不仅仅是因为她，芷。【四】“你知道吗？从那以后我就爱上了黄昏，自觉还是无意识？倒也真的没想过，只是循着心忐忑地徘徊在那一条小路。”那真不像他，一阵酸意涩过心头，风还是不着边际地纵横，拂走的似是昨天，又不尽然。还是一袭紫衣，纷飞如兰，旧黄昏里旧风情。那笑颜，谁覆？芷，寞兰。“我喜欢月近 黄昏又还没褪尽的交接，灯，是总也不愿开的。”没有急着追问，他们总像是注定了的彼此相遇相识相知，她懂他，一如他谙熟她的一，但不是切。一切的一切，他们，许就只能做到这样：一切的一。切呢？伪在了未相识的大段记忆空缺里，是她先识了他，或是，他先见了她才救了未知的他们的岁月？许，唯有时光最清楚这纠缠的缘分脉络。“在变色的暮色中，岁月的光影与记忆的波光交迭，迷离但却有着说不真切的宁美。我从不是细心的人，但却难得粗糙地恋上这种柔和，呵呵，多傻！”暮光，很轻，很柔，可她的心分明被什么尖锐地刺入，没有疼痛，许是梦？一直知道他的阳光，却从不曾见识过这温柔的内侧面，可以吗？可以私心地认为这是为着喜欢的人做的真率的坦诚吗？她惶惑了，对他。【五】“澜，她走了。没准再不回来了。”像是说着今天的天气晴间多云，那么云淡风轻，璃说。“她会回来的。我知道。”还是那一片晴明，黄昏里多了些许错落，是什么？不愿也没有那种心情去厘清。 “真不清楚他那是拿的哪门子的自信。她不会的，真的不会。”像想到了些什么，璃轻声嘀咕着。语气违于寻常的，有些落寞，透入黄昏的云层，埋在记忆的风里，是什么？风，不温不婉，唯有自己最懂。“真的走了？”还是骗不了自己吧，她果然绝情。云，很淡。风，很重。酸，是酸雨吗？雨。竟然还下雨了，下雨了……“如果哪天我离开了，真希望天会为我下一场大雨，很大，很大。可以隔断很多，很多。”幽怨的声调，恍如身临，他抻出手想捉住些什么，却……“真的如你所愿了呢，只是，真的可以吗？这一切，还能洗清吗？”都刻在心里了，怎么还奢望一场雨能偿还什么？呵！静的夜，心滂沱着。没有了黄昏，灯依旧，是什么灭了？知情人不言，局外人不语，还欠着谁的洪荒，都流付暗夜，谁不睡，等着另日的昏黄？【六】“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她？你们就是这么欺负我的？我就活该了要受你们的愚弄？你明知道的，我喜欢她，为什么要让她走？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像是失去了所有后的无所顾忌，他喊得那么放任，那么撕心。澜，你终究还是忘了我。“我知道，真的知道。”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距离，记忆也拉不近。澜，我们，终究还是错过。【澜，再见。那些记忆，你忘了的，我会永远守护。不见黄昏，但见昏黄，灯尽，灯烬。】白纸黑字，是离笔。“璃，你也要离开了吗？这个世界，我真的没有被属，也没有属于，所以你们都绝情，也都在理，只是，我多情而已，是吗？”他不禁涩然。灯，约在了黄昏。等的，还在暗的夜里流浪。逃的，仍在暮的暗里颠沛。离的，也如约，在记忆的昏黄里浪迹。【七】她和他，相识，我知道。他和她，相爱，我见证。他，还在等。她，仍在逃。我总是爱情里的庄家，买卖通杀全不留情。只是，谁的目光又缘分地瞧见了我特意熄着的灯盏？他始终不懂。璃，注定了就要离吗？旁观一切风生水起，袖手放任爱恨情仇。淡漠的淡漠，他和她都不及。我不说，那些，她隐藏的。我不诉，那些，对他的，情。我只是迟了一暮，你和她已相慕。灯，和你约好了近黄昏的明灭，你，忘了。我，却始终记得。那一年，那一季，那一片霞光披落的记忆荒漠，你爱上了别个她…… ——璃是黄昏，你还记得吗？我逢着了你，霞光里你的笑颜明媚了我的时光。芷，我始终无法如愿，牵了你的手，漫步前尘后世。而璃，你也离了我。属意黄昏的我们，最后都离散了。幼时的你，璃。现下的她，芷。永远的我，澜。——澜或许，在很久的很久以前，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淡漠，我知道。目光难得也奇迹般地与你相遇，你，透过空气，看很远。我，碾着寂寞，觑很近。所以，我先追随了你。而你，后知后觉的目光，在那一暮才姗姗来迟。只是，习惯了恣意的流离，你，牵了我，却不曾也不能绊了我的奔走。所以，再见，爱情！我的未来，我知道，我要去那彩云深处，轰轰烈烈，真真实实地过活。——芷我们，也都只是迟了一暮。谁把灯忘了关，让梦做得太辉煌。【八】过去，谁牵着谁的手，说要看爱情的海，黄昏里，理智与感性纠缠。谁说的，灯在月近暮未残的时段不忍开？记忆谁数，盟誓烟散，沉沦与清醒，在别后的岁月里分得清楚。而她呢，没有跌跌撞撞，纷纷扰扰，活得真真切切。黄昏里的暮色，酸涩了谁的青春，谁的记忆？那里，三人的步调错落着：璃执着。澜游离。而芷呢，是过客的从容，即使再兵荒马乱，也不疾不徐，求其所求，安其所安。生活，其实就是一场宿命的流离。谁比谁认真，谁也就活该了比谁更受伤。浸在童话的世界里忆从前想当初，璃，我厌弃。痴心付一炬烟火，记忆时势两分飞，澜，我怜可，却也鄙弃。诚不如不落迹痕，循心所向，走南闯北的游走。青春光华不负，芷，我艳羡。暮色辉煌，霓虹燃了两岸。灯，许是迟了一暮，总有人记得，适时地不开，又或者是“不忍开”。那些，属于记忆的，现实的悲欢，谁也不敢轻易搅碎，就懦弱地让它埋在岁月的流走里吧。三个人的牵系，两个人的离惜，一个人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