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沫儿选择的路

　　阳光像一个小脚姑娘轻轻地泼洒在子爵的脸上，渡给他刚毅的脸一丝柔和，向上自然卷起的睫毛在眼圈上投出一个月牙型的小阴影，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微张的嘴唇如一个挑逗地邀请，尖尖的下巴完美的像太阳神阿波罗，浓密蓬松的黑色短发在阳光的洗礼下越发显得幽黑光亮。

　　兰末儿就这么躺在还在睡梦中的子爵的怀里，微微地仰着头用眼睛描摹着他刚毅的混血脸庞。想牢牢地牢牢地记住他面容下的每一个表情，记住他说话时酷酷的言语，把他们刻在心上，锁在心里最安静的一隅，让尘埃慢慢地掩盖掉它灼人的光华。让遗忘的毯包裹它不放手。

　　收回黏在子爵脸上的目光，兰末儿闭起眼睛好让酸疼感随着水汽的消散而消失。脑海中想着，今天一定要子爵留下来，一定要他留下来！如果……如果不能的话

　　兰末儿小心地把放在她腰上的大手抬起来后轻轻放下，掀起身下的被子缓缓地抬起头从床上坐起来。回过头看着紧闭着眼睛的子爵懊恼般皱起的眉头，呼吸不自觉地停顿下来，直到自然的舒展开来才又轻轻地呼吸起来。下床穿着拖鞋回过身把刚掀起的被子放下来，随手压了压周边的被子，生怕冰凉的空气进入温暖的被窝，而惊扰到睡梦中的子爵。

　　出了房间的兰沫儿转身就向洗手间走去。先拿出子爵的牙刷向上面挤上牙膏横放到他的杯口上，随后才是给自己挤牙膏。对着镜子刷起牙来，看着牙膏、牙刷、牙齿在自己的嘴中起着化学反应，牙膏像是找到了一个生命的宣泄口，不断的膨胀着自己，变成满嘴的泡沫；有的还顺着嘴流进盥洗盆，圆满般的肆意流淌。

　　。

　　看着镜中的自己，除了皮肤属于90后外，剩下的都隐隐透着一丝苍老的气味，尤其是那一双大而亮的眼睛此刻里面只剩下灰败的光泽。及腰的长发打着自然卷，左眼角下的一颗泪痣在日光灯的映射下显得妖娆欲滴，像一个从黑暗森林爬出的精灵，不谙世事却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恍惚中兰沫儿看到子爵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把整个脸埋在她的颈中轻柔的吻着。强烈的男性气息如温吞的蒙蒙小雨把兰沫儿包裹在其中。子爵已经好久没这样对兰沫儿了。

　　用水拍拍脸，洗掉刚刚醒时的浑浊以及触手不及的梦。打湿的脸上的水珠跟着力的牵引向下滴落，拿出洗面奶挤一些手心在用右手打着圈儿把它晕开，擦在脸上熟练的从上到下的按摩，洗罢后再在脸上拍一层爽肤水就可以了。子爵不喜欢化妆品的味道。

　　拿起梳子对着镜子梳拉起来，遇到打结的地方就用左手抓住打结的上方，使劲梳下去，听着“咔咔”的声音，看着梳子间多出的些许头发，皱着眉把它们弄下来放进垃圾桶。如果子爵在兰沫儿身边的话，他会从兰沫儿手中接过梳子，轻轻的一点一点地梳顺，还会说：“你拉疼头发了，她会哭泣的。”

　　放下梳子用手使劲揉了揉苍白的脸，对着镜子咧开嘴无声的笑了一下，借此来给自己打气：“加油！今天他一定会留下来的。”

　　走出洗手间的兰沫儿直接回到子爵睡的卧室，俯下身对着子爵高挺的额头亲了一下，推了推他的肩，对他说：“爵，该起床了。”直到听到子爵从喉咙里发出“唔”的一声后才直起腰来，踏着欢快的步子去为他做早点。兰沫儿直到子爵虽然应了你，但他还会在床上赖上五分钟才会起床。这一直都是他的习惯。

　　从冰箱里拿出牛奶、酸奶、鸡蛋和吐司，一一的放在案橱上，再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玻璃杯，分别向里面倒上牛奶盒酸奶，顺手把酸奶放进冰箱，把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把电磁炉打开加热，等烧热锅子的时间就迅速地把吐司放进吐司器里加热。看着红热的锅子倒上色拉油，小气泡从锅底升起来，敲一个鸡蛋放进去，听着“啧啧”的声音，香味一瞬间散发出来，过一小会儿转小火。兰沫儿煎荷包蛋的技术特别好，因为子爵喜欢吃。

　　记得兰沫儿第一次做早餐时，手忙脚乱的，甚至在煎的荷包蛋里还有蛋壳！盐也放多了，糊的味道都能从楼下传到楼上去，那顿早餐做的实在是太烂了。当兰沫儿满怀期待又略显踌躇的看着子爵吃了一口那个糊了的荷包蛋时，子爵一脸怪怪的表情放下手中的荷包蛋说：“我们还是出去吃吧，吃完拉肚子可就难受了。”

　　而现在呢？兰沫儿已经能熟练的打蛋、煎蛋并且能够做成一个非常漂亮的太阳蛋。因为子爵曾对兰沫儿说过他早餐喜欢吃荷包蛋，所以兰沫儿就乘着子爵不在身边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在厨房里煎荷包蛋。

　　看着盘中已经煎好的荷包蛋，在盘子周围浇上一圈番茄酱。怎么办呢？都那么个人了却还是如孩童般喜欢吃番茄酱，酸酸甜甜的，就因为这个兰沫儿不知道笑过子爵多少次。可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改不了的。

　　兰沫儿刚把早餐拿到餐桌时，就看到子爵手里拿着今天的报纸。他穿着宽松的休闲毛衣，一脸笑容的向兰沫儿走去。兰沫儿想：真想这么一直下去。矫情点儿，不管是天荒还是地老，天涯还是海角，就是想一直笑着走下去。

　　坐在餐桌上兰沫儿问子爵：“昨晚睡的好么？”

　　“当然，在沫儿身边怎么会睡不好呢？”

　　兰沫儿看着子爵笑起的脸，眼角的笑纹不断加深，这纹路非但没有给人很老的感觉，而是岁月沉淀下来的一种独特魅力。怪不得现在还有很多小女生对他充满好感。

　　“今晚可以留下来么？”兰沫儿嘴角含着笑，用充满期待、紧张的眼睛盯着子爵的眼睛，想第一瞬间知道他的意思，笑意一点一点的从脸上消失，知道兰沫儿咬着嘴唇说：“回去么？”

　　对面的子爵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兰沫儿整个人像是从青春期一下子衰老到老年期的妇欧，幻想被现实狠狠地甩了一嘴巴，脸上的面具像湖面的一层薄冰被顽皮的小孩砸破了，龟裂的痕迹越来越来大，越来越大。你明明是知道的，他是不可能留下来的。这三年没有一次连续停留两晚的。没有。

　　你明知道的，你只是他的一个情人，他怎么会在你身上话过多的感情呢？可是啊，还是好想好想他今晚留下。这样兰沫儿才有给自己继续留在他身边的理由。外面的阳光不觉中已经亮了起来，透过窗户照在兰沫儿破碎的脸上，却怎么也无法照进她凉透的心。有时候，很多人都不明白一见钟情是怎么发生的，也许是一个眼神，也许是一个绅士的动作，不管是那种，相爱了就是。而这一刻，兰沫儿觉得子爵带这笑的的脸下有一颗坚硬的心，她敲不破，怎么也无法敲破。

　　子爵收起脸上的笑容，把眼睛移到手中的报纸上去，一瞬间餐桌上安静的连大声呼吸都能看成是一种罪过。可是怎么办呢？子爵是一个没心的人，女人在他的眼中只是个万物。兰沫儿不知道是他的第几个万物，也不知道下一秒他还会不会宠她、爱她，她不敢想像自己的世界没有子爵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独自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像幽灵般到处在网上灌水，看电影听歌。

　　兰沫儿想，与其总是被动的听他的安排，还不如主动些，这样也许赢的几率还大一点儿。

　　“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就一晚，就今天一晚。”

　　子爵听后微顿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兰沫儿还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刚在一起时他就说过，每次见面只呆一晚。而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悠然地翻了一张报纸。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他的嘴中响起，像划破夜空的流星带着光亮随即消失陨落。“我不喜欢索求无度的小猫。”这一刻，兰沫儿觉得支撑她那么久的信念全部塌了。

　　兰沫儿曾天真的以为她在他的眼中至少是不一样的，她在他心里是有一点地位的，不然他不会在每一次相聚的时候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现在兰沫儿觉得天一下子被上帝泼上了墨水染黑了整个世界。她的世界全部倒塌，灰尘满天满地的对着她张牙舞爪。

　　兰沫儿使劲眨着眼睛，好让已经漫起的眼泪在缩回眼眶。就是在这样，她快崩溃的时刻她也不想在子爵面前流泪，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一副无用花瓶的表情。子爵会讨厌的。会讨厌的。

　　桌上的荷包蛋已经冷却，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油腻的油烟味，刚喝进肚里的酸奶在折腾着兰沫儿的胃，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把胃像拧衣服一般使劲地拧，恁是想从中拧出暗红的血液来。兰沫儿使劲抓着桌下的桌布想以次来缓解下胃的绞痛，脸上却努力的扬着一个甜美的微笑。

　　“我知道了。”

　　当兰沫儿用全身的力气说出这几个字时，她已经死去了。她的整个生命在这一刻已经死去。她的天塌了。兰沫儿现在就像是溺水的人，本以为自己抓住了一根浮木就代表着她可以继续活下去，不想水中深处伸出的手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着兰沫儿的脚裸，使劲的把兰沫儿拉向漆黑的水底。

　　兰沫儿曾想过，她宁愿在彼此都还相爱的时候抽身离开，这样至少每一次想起时都是在一起的美好回忆。可这一刻，兰沫儿连最后的一点儿幻想也不能保留了。子爵根本就不爱她，从来就没有过！

　　低垂的双眼替代了无望的眼光，静谧的气氛一直维持到子爵的电话响起。

　　“嗯嗯……”“好……你等着，我马上来。”兰沫儿觉得子爵的声音离她有十几万光年那么远。明明隔得是这么的近，明明只需要伸出手就能碰到他。

　　“沫儿，我先走了，你慢慢吃。”说完亲了一下兰沫儿的嘴角，用手揉了揉她柔顺的头发。兰沫儿这时已经敛去了脸上的表情，一脸甜蜜的笑着，一切都显得那么幸福和谐。一切也都是表面现象，至于烂在骨子里的事实呢？谁有知道呢！

　　“好，路上开车小心点儿。”兰沫儿如贤惠的小妻子般对子爵眨着眼睛，同往常一样，刚才的事像根本就没有发生一般。

　　不一会儿，就听到关门声。兰沫儿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眼睛一直盯着子爵刚翻看的报纸，上面有一则股市下跌的报道。

　　厨房的油烟味早已经消尽，清新的空气又占据了厨房的整个空间，垃圾桶里的蛋壳已经变得有些干裂了，流出的蛋清在黄瓜片上舞蹈，让绿色的黄瓜片显得别样的油亮。打开的微波炉们还没来得及关上，煎好的荷包蛋的锅孤零零的杵在电磁炉上，一切都显得凌乱不堪，一切又显得井井有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太阳照从脸上走过，穿过餐桌，变的没有一点痕迹。兰沫儿才起身把餐桌收拾干净，把厨房打理整齐后。兰沫儿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她想把生活在这个房间里的全部回忆都植入骨子里。兰沫儿抚摸着他们一起做的小泥人，昔日的记忆如大浪席卷而来，咆哮着扑向岸边的礁石，溅起一还水花。

　　在写字台前坐下，手里握着笔，看着桌上的纸，雕塑般的动作忘了下笔。很久很久后才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永别了，我的爱。

　　兰沫儿回到房间里从柜子里拖出行李箱，简单的装着自己的衣服。什么都没带走的她，拿走了她最美的记忆，留下她最美的青春。过去的时光在她一件一件的折叠中被打包，放进了心里的保险箱。它会陪着兰沫儿到生命的尽头。

　　兰沫儿打开门的前一秒，回过头看着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温馨，让人留恋。咽下口中抽泣的声音，努力挺直颤抖的身躯。决然般的离开了。

　　天空中的太阳似火般的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不喜亦不悲的跟在他们的身后，或者站在他们的前面。

　　这个世界没有谁没了谁就一定活不了。决定都是自己做的，路也都是自己走的。学会不后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