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头，下次让我陪你到最后

一背后的墙在刘大头和李光头半天的努力下终于面目全非的像是个画了浓妆的大妈，前提是这个大妈刚哭过。

刘大头和李光头背靠着墙，脸上还沾着一些颜料。刘大头说这叫艺术，李光头说这学名叫涂鸦，刘大头和李光头为此争论不休，直到彼此累的都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有几个小屁孩经过，说他们小屁孩是因为他们真的光着屁股，三四岁的样子，吚吚呀呀被各自的父母抱走了。

我和李光头也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呢，刘大头这么想着，转过头看李光头，吞了口唾沫。李光头看见刘大头投来的眼光，两人对视几秒后，李光头狠劲的裹了裹上衣，说，刘大头，没看出来你还有当色狼的潜质。

忘了说了，李光头在这么爷们的名字背后，其实是个妞。一个长得还不赖的妞。

刘大头从头看到脚看了李光头一遍，再从脚到头看了她另一遍，目光转成鄙夷，说，李光头，就你那和我差不多平的飞机场，色狼见了你都会绕道而行。

说完刘大头就很识时务的拖着五块钱买来的地摊人字拖跑开，背后飞过来的是画着大大的对号作为logo的鞋子，货真价实。

半个小时后，刘大头和李光头就出现在了派出所，作为经常和警察赛跑的城市流浪者，他们不是跑不过城管，而是因为刘大头穿的是拖鞋，而李光头她丫的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在刘大头身上留下一个鞋印后就彻底与下水道坠入爱河了。

抓住他们的警察年纪倒不大，稍微突出的胡子茬显得略带沉郁气质。李光头很识实务的努力眨了眨眼睛，尽量泛出几点亮光，说，警察哥哥，您是不是个诗人啊……

半个小时后，他们又出来了，被李光头叫做诗人的警察哥哥连罚款都没收就匆匆把他们放了，李光头很臭屁的甩了甩头发，对着警察局吹着口哨。刘大头说：“李光头，你叫警察哥哥的声音真TMD让人恶心。”李光头很难得的脸红了红，说，谢谢。

这，就是刘大头和李光头。

二

刘大头说过他是和李光头光着屁股长大的，虽然刘大头是个骗子，但这次他对天发誓，这事他没撒谎。

在刘大头记忆中，小时候的玩伴只有李光头一个人，原因是夏天里其他小朋友都没有光着屁股的，所以同样光着屁股的李光头就显得有些同甘共苦的意思了，显然，当时李光头也把刘大头当成了革命战友，而他们的战友情谊，就这么一直延续至今。

那时候，刘大头还不知道李光头是没有妈妈的，只有一个嗜赌如命爸爸，或许是怕生虱子麻烦吧，一直给李光头保留着光光的脑袋瓜，这也是李光头名字的由来，当李光头终于长大到知道这个名字的鄙陋时，她曾强烈的要求刘大头不要再喊这个名字，刘大头就说，那我还叫你什么呢？李光头这时才知道她没有别的名字，她的父亲压根就没给她起过名字。

那是刘大头第一次看见李光头的沉默，安静的让人害怕，却又让人心疼。

在刘大头十二岁、李光头十岁的时候，他们一起进入了孤儿院，起因是刘大头打碎了二叔家的大陶瓷缸。同李光头不一样的是，刘大头才是个货真价实的孤儿，从记事起二叔和二婶就代替了父母的位置，当然，是不合格父母的位置。

三肮脏的街角，换掉一身名牌的李光头还真有那么点流浪艺人的气质，摆在李光头脚边的是刘大头连夜加工出的涂鸦作品，因为匆忙而显得更像是涂鸦了。

笔挺的西装，白皙如奶的皮肤，薄薄的唇，在刘大头从一边街角暗暗向李光头招手示意撤退时，那个男子向李光头走来，紧锁的眉像是千年古树错杂的根，满载着沉郁的回忆，眉心上方的月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白面包公。

我们见过？男子看了看刘大头所谓的艺术，最终，明亮的眸子定格在李光头的脸上。

我们不认识。李光头边说边抱起地上的画纸，却因为忙乱把他们散落一地，李光头也不管，掉头就走，慌张的样子都有些对不起她霸气的名字。

回去的路上李光头一句话也不说，在她喜欢的那面墙上一遍一遍的写白红头三个字，然后抹掉换成白哲，然后再抹掉换成白红头。

不论是白红头还是白哲，都是刘大头和李光头绕不过的结。

在刘大头和李光头刚进孤儿院的时候，白红头就已经在那里了，他总是静静的待在角落，一双漂亮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带着淡漠的神色注视着周围一切，皮肤白皙的像是牛奶一样，那是刘大头和李光头第一次见到漂亮到如此精致的孩子，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半张左脸都带着红色印记，直到后来听到大人说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蛋时，刘大头和李光头才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制作精美的面具，然后也就知道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叫他白红头。

李光头，李光头，圆圆的脑袋光秃秃的头，切掉耳朵就是个气球。在刘大头身体发育的已经凸显不出他的大头时，十岁的李光头却仍是名副其实的李光头，而那首顺口溜也就成了孤儿院里最常听到的声音，直到……

白红头突然像是发了疯的野兽一般，朝着那些唱着顺口溜的孤儿冲去，不管不顾。谁也没想到那个总是一言不发的孩子会突然变的面目狰狞，白红头把破碎的碗往他们身上仍去，用牙咬，抱着能抓住的人在地上打滚……

啊的一声惨叫，再次站起身的白红头已经血流满面，指甲大小的的破碎碗片直刺入他的眉心上方，触目惊心。

白红头并没有生命危险，很快就出院了，只是，眉心的那个印记却再也抹不去了。从此以后，刘大头和李光头就再也不是两个人了，因为我们多了一个头，叫做白红头。

四 在刘大头和李光头离开孤儿院的之前，刘大头问他，白红头，你当时为什么那么帮李光头？ 因为我和她一样，都是被父亲忽略的负担。” 第二天，刘大头和李光头就成了这座城市的一对少年骗子，而白红头则选择了继续等待那已经遗失了的父爱。 李光头仍是不知疲倦的在墙上一遍一遍的写，直到整面墙都变成完全的黑色。 生活活不是肥皂剧，男主角总会在女主角需要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看着李光头终于在墙角蜷缩成一团时，刘大头知道有些角色他无法为她扮演。七年，时间能让人忘却许多，却也能让不肯忘怀的东西更加刻骨。 银白色的跑车停下，中年男人下车，透过车窗，隐约还能看见里面坐着个妖娆的年轻女人。 中年男人是李光头的父亲，戒赌后居然成了个暴发户，又和许多女人有过婚姻，却再也没能生出一个孩子。 李光头的爸爸把一沓钱放到刘大头手里，说，你帮我给她吧。刘大头说，你不自己给？回答他的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和苦笑，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就在他要上车走时，李光头冲了出来，把钱狠劲的扔在他身上，刘大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一颤，然后钻进车子，开走了。 刘大头把掉在地上的钱拾起，对哭的满脸泪痕的李光头说，哭什么，别忘了你可是李光头。李光头没有伸手接钱，一下子把刘大头紧紧抱住，说，刘大头，带我走，带我走……五 李光头，你还真没用啊，你喜欢白红头就去说啊，你不说是吧，那我去替你说。这是刘大头第一次抱着李光头，看着渐渐睡熟的李光头，刘大头轻轻的骂道。 刘大头很轻松的就找到了白红头，不，应该是白哲，那块红色胎记在白哲的父亲把他带走后不久就在手术台上彻底消失了。 是的，刘大头在李光头仓皇逃跑那次后见过白哲，在白哲的订婚宴上，那天，刘大头是去蹭饭的，而白哲，正是意气风发。 这件事，刘大头一直没有告诉李光头。 李光头得了癌症，你知道吗？刘大头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白哲沉默不语，眉心上的伤疤显得突兀。 呵呵，你当然不知道，连她爸爸他都没告诉。 白哲依旧沉默。 李光头拒绝化疗，说她已经叫李光头了，不能再成为李光头了，哈哈，李光头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一直都记得你，李光头TMD就是个笨蛋……刘大头边说边笑，直笑到泪水迷蒙了整个视线。 良久的沉默。 白红头，最后一次叫你白红头，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替我爱她！六 明媚的阳光照在李光头的眼睛上，李光头慢慢睁开眼睛，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李光头打了个哈欠，喊了声刘大头，却没有回声。 打开门，出现在门前的是白哲，那个曾经被叫做白红头的人。 李光头没有意外，只是淡淡笑了笑，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 李光头说，你来了。 白哲说，我来了。 街角处，刘大头站在那个熟悉的地方，曾经多少次刘大头和李光头就是这么配合的天衣无缝，过着他们没心没肺的骗子生活，而现在，连这个街角都不再属于他了。 看着远处相拥的两个人，刘大头牵动嘴角，笑了笑，转身离开。 李光头，你TMD该改个名字了，要不就和白哲不般配了。刘大头靠在肮脏的墙角，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后面墙上被刘大头涂抹的更加凌乱了，刘大头怎么看也不出这就是艺术。刘大头不顾路人异样的眼神，痛哭流涕，为他逝去的艺术。 时间是什么，没人说的清楚，它能把一切变淡，也能把一切酝酿的更加浓郁。刘大头看着他的画展中的一副老画，是张涂鸦作品，不禁的、失了神。当刘大头终于不再执意说它们是艺术时，它们真的成了艺术。 先生，您的包裹。邮递员打断刘大头的思绪。 打开包裹，首先映入眼眸的是几张涂鸦，刘大头认得那是他以前的作品，正是那次遇见白哲所遗落的那几张。 放在最下面的是一封包装精美的信。 刘大头，虽然很俗，但我还是要说，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 刘大头，你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你以为你去找白哲我不知道？在那之前我就和他见过面商量好啦，原谅我欺骗了你，你个笨蛋，我要是不骗你，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来。 刘大头你个笨蛋，七年，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七年能证明一场幻想的可笑，也可以证明那些习以为常的爱。 而我终于明白了，我要的想要的一直都是一个安稳的拥抱。 笨蛋，那个拥抱，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刘大头，我不想走，我当骗子还没当够呢，你的怀抱那么暖，我还没抱够呢…… 忍不住的眼泪模糊了剩下的字，李光头你才是个大笨蛋。 李光头，下次让我陪你到最后，好吗？